沈腰

我在黄昏偷走了他们创造的人物,但是我会在天亮之前归还。

潮 04

潮  04

AU

十三行的姨太太x洋人买办的翻译

崔书润x吴俢倞

前文戳:01  02  03  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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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修倞再见到崔书润的时候,战事已经打响。

义律的舰队到了广州后她就下了船,没了翻译的职,她也就不好再去伍家。她在广州的学堂里找了份工作,又在离伍家大院不远的地方租了个房子。她每天都会经过伍家大院的门口,可从没遇见过崔书润。

入秋后,细细算来她们有一年多没见了。吴修倞在床上翻了个身,前些日子听说伍家当家的病得更重了,她想,书润的处境应该很不好吧。当隔壁家的公鸡打了鸣,吴修倞知道自己又一宿没睡了。

十二月的时候,英国人从定海又折回了南海,原本打算和清政府谈判的义律失去了耐心,攻占了虎门,然后长驱直入,直逼广州。

吴修倞是在关天培殉国那天见到崔书润的。那天整个广州城都笼罩在阴霾中,看不出是要入春的气氛,天空开始下起了雨。吴修倞路过怡和行的时候瞥见了崔书润,她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袄子,就那样站在商行门口仰头望着天。

“你瘦了。”吴修倞踌躇了一下脚步,还是上了前去。

崔书润低下头,对上了说话人的视线,吴修倞正举着一把纸伞站在自己眼前,雨落到伞上又汇在一起滴了些许到她的肩膀处。

“最近好吗?”吴修倞又问了一句,脸上挂上了浅浅的笑容。

“我听说你没在洋人那儿做翻译了。”

“在附近的学堂找了份差糊口。”吴修倞作了答,又盯着崔书润。吴修倞米黄色裤子的裤脚已经被雨水打湿,深了一个颜色。

“一起走走可以吗?”太久没见,所以想和她多呆一会儿。

崔书润听到了吴修倞的话,她偏头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丫鬟,又收回视线。“和老爷说我累了,先回府去了。”

丫鬟点了头又回了商行。

崔书润走下台阶,吴修倞连忙将伞举了过去。伞不大,但堪堪遮住二人,一黄一黑的人影在大雨中越来越模糊,直到消失在街角处。


吴修倞把崔书润送到伍家大门时,已过了半个时辰,原本是一条不长的路,倒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。

吴修倞打了个喷嚏,她摸了摸衣袋,拿出了那天崔书润给她的帕子,她的右身已经湿了不少,大约是因此着了凉。

崔书润从她手里接过帕子,替她拭去了脸上的雨水,又给她擦了擦鼻子。

“回去以后给自己熬点姜汤。”

吴修倞握上了那只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手,崔书润的手很瘦,好像稍稍一用力就能捏碎一样。她的身子也很单薄,仿佛大一点的风就能将她吹走。吴修倞感觉心里被撞击了一下,松开那只手又打算去摸崔书润的脸,最终还是停在了空中。

之后被握紧的只是伞把。

“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吴修倞的叮嘱将崔书润的思绪勾到了两年前,那年她走的时候也是这么嘱咐自己的,保重身体,照顾好自己,崔书润咬了咬下嘴唇,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发烫了。

这是1841年的二月,这一年,三十岁的崔书润再次遇上了二十四岁的吴修倞。


往后的日子,她们时常约在离伍家一里外的榕树下,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两个姑娘家喜爱在河边散散步。可吴修倞还是在每次见崔书润的时候,穿着那件马甲。

“你每次都这样出来,不要紧吗?”

“我会处理好的。”

河边柳树的枝条已经很长了,垂在了水面上,吴修倞伸了伸手就拽了一截下来,她在手里玩了一会儿,又用叶条调皮地在崔书润脸上滑了滑,引得对方只想笑。

“别闹。”靠在树上的崔书润脸上有掩盖不住的笑意,她抬起双手握住了对方那只胡闹的手。

吴修倞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,目不转睛地盯着崔书润,直到对方脸上泛起了红晕。

吴修倞又抬脚往崔书润的方向走了一步,俯身,最终到自己的耳朵也红了个遍。


英国人打进广州那天,崔书润正躺在榻上抽大烟,烟雾缭绕中只觉得惬意。就像许多烟馆的光景一样,外面硝烟弥漫,屋内一片太平。她横侧在床榻上,左手拿着一根烟杆,右手又往烟鼻子那里放了点烟草,待到点燃之后又送到嘴边撮了撮。然后她又翻了身,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。

崔书润大约是二十五岁那年染上烟瘾的,自嫁进去以后每天的日子过得都没两样,她对丈夫的欢喜漠不关心,也不屑于与其他太太们争宠,终日的郁郁寡欢最终在烟雾袅袅里找到了方向,大抵是觉得一吸便能忘记了一切罢了。伍秉鉴倒从来都不说什么,只是变着法给她找来上等货色。日子依旧是没两样,只是烟瘾越来越重了。自伍秉鉴病了之后便没人照料她的需求,其他房里的太太也大约是不抽的,她便只能使唤着丫鬟不时地去怡和行拿点。

英军围了广州,占据了城西南的商馆,从城西北登陆,炮击了广州城,广州大将求了和,签下了《广州合约》,还要求支付六百万银元的赎城费。伍绍荣拎着六百万的银元代表清政府和洋人出面讲和,而这六百万银元里有一百一十万就是伍秉鉴的怡和行出资的。

1841年的整个夏天,爱国抵抗成为了血族仇杀的幌子,在充满紧张气氛的广州城内,国家被“汉奸”出卖的偏执臆想迅速发酵。赎城的伍氏家族也没有落得个好名声,“汉奸”的帽子戴在了他们头上,连商行的门都被他们用菜叶给砸得个脏不拉几,生意自是一落千丈。

伍秉鉴摆摆手,让下人们扶自己去姨太太的房间。崔书润起了身,又将他扶在床上,伍秉鉴今年七十有余,他子孙满堂,倒也不担心后继无人。他握着崔书润的手,说着的都是放不下她的话,又参杂着私心想要她在他百年之后随他而去。崔书润的面上看不出她的想法,她只是坐在伍秉鉴的身旁,慢悠悠地给他扇着风。

约是晌午的时候,崔书润出了自己的房门,又轻轻带上。伍秉鉴在里面睡着了,她便出了来。可她一回头,吴修倞的身影就闯进了自己的视线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崔书润很清楚自己没有看错,她踱到了对方的身边。

“说是给伍家的小辈招英文老师,我便来了。”吴修倞想牵崔书润的手,可光天化日,又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
“那学堂的职呢?”

“也在做着,每个礼拜过来两趟,就能名正言顺地见你两趟。”吴修倞的脑袋往前凑了凑,不打算在崔书润面前隐瞒自己的小心思。

崔书润的嘴角有了弧度,可她蛾眉紧蹙的样子,看起来并不开心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。”

崔书润越过吴修倞,往花园处走去,吴修倞就跟在她身后,又快走两步,与她肩并肩。

“我可以去听课吗?”



tbc.


*本文历史背景来源于[英]蓝诗玲所著《鸦片战争》一书。

*今天居然被小席席催更了😂,猝不及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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